“對不起。”清菱微低著頭，目光游離，動作拘謹。

小亭子裏氣氛不尷不尬，沈悶壓抑的氣氛完全被蒼夙爐火純青的演技給壓制住了，清菱一方面覺得空氣大把大把的沖入鼻腔，一方面又覺得她的胸口會因為缺氧而窒息。

這是一種很令人糾結難受的境界。

“蒼夙，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。”清菱再次開口，眼神不知該定在何處。

“小縈，”蒼夙展臂攬過清菱，兩人頭部有一根中指長短的距離。他眼眸澄澈，無條件的將清菱歉疚的目光凍結在半空，“我說過，以前是我的錯，你不必給我道歉。”再說，道歉起不到積極作用，只會讓他更難過，更想苦笑而已。

現在，他只想有一個人回答他，為什麽他愛的人在多年的兜兜轉轉之後，也愛上了其他的男子。

記憶，當真永遠抵不過時間麽？

蒼夙的笑容勉強，動作卻依然溫柔至極。清菱的心更加虛，但只能唯唯諾諾，“你不生氣便好。我以後……”

“王，天界的二太子來訪。”

臂彎中的人一個沒穩住，踉踉蹌蹌閃了出去。

如果說方才清菱的心裏盛的是一潭被風吹皺的水，那麽此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濺起了驚濤駭浪的海。

“你說誰來了？是不是玄離？”抓住來稟報的人，她慌的說話帶了顫音。

魔兵被晃的頭昏眼花，偏生礙著清菱的身份不敢把她推開。

“是天界的二太子，小的身份低微，不敢阻攔，便請二太子去了魔殿。”

是玄離，真的是他。得到確切答案，清菱來不及想太多，使出在魔界用過不到五次的術法，飛向魔殿。

僵在空中的手緩緩放下，貼著微涼的絲緞，寒冷絲絲入心。蒼夙斂眸苦笑，少頃，提步跟上。

魔殿算是魔界的重地，清菱平時是寧被囚禁也不願意來的。但事有變化，她也就想不得其他，一路狂飛，到了魔殿。

殿中站著一人，身形熟悉的已經不能再熟悉了，但因他背著門口而站，清菱看不清他表情。

提著裙擺，一步一步往裏面挪動，每走一步，清菱心頭就緊張一分，嘴裏也仿佛被灌了不得了的東西，酸甜苦辣，令她難受的說不出話來。

聽到了聲響，玄離轉過頭來，墨色的發絲垂在眼前，遮住眼下重重的青色暗影。看是清菱，他眸光暗了一下又亮起來，嘴角上揚。

“我來了。”他說。

明明只是短短的三個字，清菱眼睛卻無端端酸澀了起來，揉揉眼，再揉揉眼，直到眼底的紅血絲出現，她才聲音嘶啞道：“你沒事吧！”

果然，這個時候還是疲軟的戰術管用。玄離狐貍眼一眨，道：“剛挨了百道天雷，你說有事沒事？”

說完，遵照著自己最真實的感受，捂著胸口哎喲哎喲喊疼。

身體快於語言先一步作出行動，扒開玄離的衣袖，目光在觸及到他細瘦胳膊上縱橫交錯的猙獰傷痕時，清菱眼淚啪嗒啪嗒落了下來。

玄離本來是想讓清菱對他多上上心，才道自己很痛。誰知，清菱不但深信無疑了，還親自驗證。

他出天界時剛剛受了百道天雷，不光手上，身上其他地方也有。尤其是背上，新傷痕壓舊傷痕，可怖至極。這要是讓清菱看到了，她還不哭死？

玄離後悔莫及，抽回手，草草蓋住，掏出手帕幫清菱揩淚，說鬼都不信的謊話，“本太子玉樹臨風，英俊瀟灑，這點小傷無甚大礙。”

事實證明，玄離的傷不是無礙，是非常有礙，有礙觀瞻。

清菱瞪著眼前除了頭，其他地方同粽子一樣的人，嘟嘴，低聲抱怨，“神經病。”

放著好好的二太子不當，偏要學她，當個魔不是魔，妖不是妖，人不是人的無確切身份者。不對，好歹她名義上還是魔界將軍的親妹妹。

“你說什麽？”聲音高了八度，玄離黑著臉，咄咄逼人。

清菱縮頭，碎碎念，“你說當有權有勢的二太子多好，幹嘛要舍金取土，當一個沒身份沒地位的人呢，現在好了，半殘不殘，半廢不廢，還得人伺候著。”

得，這是在肆無忌憚的抱怨，玄離勾勾手指，示意清菱離得近些，附耳到她耳邊道：“因為，你以前說，不論如何，本太子都不準拋棄你呀！”

什麽時候的事？清菱迷蒙著雙眼和玄離對視，輕力搗他沒受傷的地方，“我說過麽？我怎麽不記得？”

目光順著白皙的手指一路斜上，最後定格在半是清澈半是茫然的眼睛上，玄離抱著雙臂淡笑，眼角漾著瀲灩波光，“澤蘭，百花宴，棲墨宮。”

靈臺驀地清明，清菱張開嘴，想了想，切了一聲，轉過去，邊走邊道：“那多少年前的事了，你怎麽還記著，也不嫌費腦。”

百花宴，一年舉行一次。她還是澤蘭的時候參加了幾屆。記憶最深的是她和玄離剛剛確定彼此心意的那一屆，當時，百花仙子也不知吃了什麽錯藥，在四海內廣發宴帖，包括凡界的無名土地，各路女仙。她擔心玄離的魂被那些形形色色的美女給勾了去，跑去棲墨宮厚著臉皮讓他發誓永遠不拋棄她。

那時，真的是全心全意愛他啊！清菱垂眸，嘴角向下彎，她還是白縈的時候，何嘗不是一心一意待著蒼夙呢？走到門口，她展顏笑了笑，回頭道：“你身子不好，早些休息。”

月色涼如水，清菱從玄離住處出來，聳起的肩膀塌下來，她還要去見蒼夙。

沒有男子會喜歡看到自己的所愛和其他男人親近而不吃醋，也沒有一個善良的女子會在傷害了一個愛她的人後無動於衷。

玄離死乞白賴住下的地方環境清幽，適宜養傷，但過於偏僻。離清菱和蒼夙住的地方略遠了些。

中間路過魔殿，清菱漫不經心轉頭，怔住了。那個在魔殿門前迎風而立的不是蒼夙又是哪個？

愧疚鋪天蓋地，烈風一樣，在心上劃下一刀又一刀。

“夙哥哥，夙哥哥……”

誰，是誰在叫蒼夙？清菱停下腳步，捂著心，轉而又按著太陽穴，疼，她的腦子太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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